
東坡書院內的東坡銅像。
■ 吳辰
說起蘇東坡與海南的關系,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則是那首“心似已灰之木,身如不系之舟。問汝平生功業(yè),黃州惠州儋州?!边@首《自題金山畫像》寫于蘇東坡由海南北歸途中,面對金山寺中自己的畫像,想起一生的顛沛流離,已是風燭殘年的蘇東坡言語之間極盡自嘲。很多人因為這首詩認為蘇東坡并不喜歡海南,其實不然,蘇東坡可是非常喜歡海南的,那句“九死南荒吾不恨,茲游奇絕冠平生”早就為世人所熟知,更有寫給儋州父老鄉(xiāng)親感人至深的《別海南黎民表》一詩:“我本海南民,寄生西蜀州。忽然跨海去,譬如事遠游。平生生死夢,三者無劣優(yōu)。知君不再見,欲去且少留”,甚至,連皇帝召他北歸,蘇東坡也顯得心不甘情不愿:“余生欲老海南村,帝遣巫陽招我魂”。若非發(fā)自肺腑,蘇東坡又怎么會對一個千里之外的他鄉(xiāng)如此心有所屬呢?
蘇東坡在海南生活的時間不長,只有短短的三年時間,但是在這三年時間里,他飽覽了海南的風土民情。漸漸地,這里優(yōu)美的風景、淳樸的民風讓這位半生流離的老人找到了家的感覺,而那些獨具特色的吃食更是讓這位資深吃貨心動不已。于是,蘇東坡?lián)]動他的大筆,將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的所見所聞,所食所飲一一記錄了下來,成為他與這片土地結緣的確證。如果說蘇東坡曾經(jīng)為湖北“帶過貨”的話,來到海南之后,他也一刻沒有忘記自己的“帶貨”大任。讀蘇東坡的文字,領略海南的好山好水、美景美食,也是一種別樣的感受。
海南烤生蠔。
海南生蠔,“食之甚美,未始有也”
蘇東坡愛吃,走到哪兒吃到哪兒,在黃州他發(fā)明了軟糯的東坡肉,在惠州他發(fā)現(xiàn)了甜美的荔枝,在海南,生蠔成了他的最愛。有一天,當?shù)氐拇迕衲媒o蘇東坡很多生蠔,蘇東坡大喜過望,立即發(fā)揮了他吃貨的本色:“剖之,得數(shù)升,肉與漿入與酒并煮,食之甚美,未始有也”,開蠔、煮蠔、吃蠔,所有動作一氣呵成,顯示了一枚吃貨的專業(yè)素養(yǎng)。也許是覺得水煮生蠔還不夠味,蘇東坡“又取其大者,炙熟”,這不正是當下夜宵中最受歡迎的烤生蠔嘛!北宋文士之風盛行,而蘇東坡面對這一席生蠔,早已忘記自己姓甚名誰,大口“啖嚼”,在飽食之后,還不忘叮囑兒子蘇過切勿將這一美味告訴別人,“恐北方君子聞之,爭欲為東坡所為,求謫海南,分我此美也?!碧K東坡才不顧及那虛假的顏面和文人的架子,好吃的生蠔要一人獨占,煎烤烹炸悉由我便,至于那些沉迷宦途的所謂“君子”們,要想吃到這一口美味,門也沒有。
作為一枚專業(yè)吃貨,入鄉(xiāng)隨俗是一項基本技能。北宋時候,海南還不產(chǎn)大米,糧食經(jīng)常是供不應求,初到海南,蘇東坡對此頗不適應,在詩中,他寫道:“北船不到米如珠,醉飽蕭條半月無”,可緊接著,畫風一轉,“明日東家當祭灶,只雞斗酒定膰吾”,沒有米飯,就到“東家”吃雞去,明著是祭灶,暗里吃飽肚子才是真的。海南民風淳樸好客,又重鬼敬神,蘇東坡倒也看得開,有雞有酒,就當是神仙請客了,人神同樂,豈不美哉?
這世界上不缺少美食,而是缺少發(fā)現(xiàn)美食的眼睛,而蘇東坡恰恰擁有這雙眼睛。在吃雞喝酒之后,沒有米飯當主食仍然是蘇東坡的一塊心病,于是,他開始研究起了當?shù)厝祟D頓愛吃的薯蕷。要不說吃貨都是有家傳的,蘇東坡自己還沒琢磨出來怎么把薯蕷翻出花樣來,他的兒子蘇過就研發(fā)出了這種食物的新吃法——“玉糝羹”。蘇東坡激動得寫了一首題目比正文還長的詩:《過子忽出新意,以山芋作玉糝羹,色香味皆奇絕。天上酥陀則不可知,人間決無此味也》,詩云:“香似龍涎仍釅白,味如牛乳更全清。莫將南海金齏膾,輕比東坡玉糝羹?!痹婎}中的“山芋”非今日之“馬鈴薯”也(北宋時,馬鈴薯尚未傳入中國),乃是薯蕷,也就是常說的山藥,而正是這當?shù)厝祟D頓都吃、絲毫和“名貴”掛不上鉤的食材,在蘇東坡眼中,卻是金齏玉膾也難以媲美的。海南山藥株形巨大,并非條形,而是塊狀,動輒數(shù)十斤,此物雖粗,但加以精工細作,其味絲毫不遜色白米干飯,恐怕蘇東坡也不會將這一美食的制作方法輕易傳授給他人的吧。
且不說詩文,僅就饕餮而論,蘇東坡不愧是個中魁首,他在海南發(fā)現(xiàn)的這幾種食物直到現(xiàn)在還大受歡迎。如果蘇東坡活到今天,重游瓊州,看到曲口大蠔、文昌肥雞、云龍山藥,還不知要流多少的口水呢。
海南美食玉糝羹。
海南水好,“飲之則思君子”
說完吃,也少不了喝。海南水好,現(xiàn)在已為不爭,但蘇東坡那個時代卻少有人發(fā)現(xiàn)。唐宋之際由朝廷貶來海南的官員們大多滿懷心事,自然無意飲茶,而天生就是樂天派的蘇東坡在來到海南后,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了海南好水的個中滋味:“瓊山郡東,眾泉觱發(fā),然皆冽而不食”,放著這么好的水不泡茶喝簡直天理難容,于是,蘇東坡遍嘗泉水,并親自教當?shù)匕傩杖绾舞徣獮榫恕笆嫉秒p泉之甘于城之東北隅”,一名“金粟”、一名“浮粟”。蘇東坡迫不及待地將這一消息告訴自己的身邊好友,一傳十十傳百,一時間,兩眼泉邊打水的人絡繹不絕。更神奇的是,兩泉“相去咫尺而異味”,在一地飲茶卻能品出兩樣滋味來,足見瓊崖風物的鐘靈毓秀。臨離開海南之前,蘇東坡仍是無法忘懷這兩處泉水,并為泉邊小亭題名“泂酌”,《詩經(jīng)·大雅·泂酌》有云:“豈弟君子,民之父母”,海南好水,飲之則思君子,東坡愛茶,而鑿井惠及萬民,此不亦君子之疇哉?當然,海南好水也不止瓊山一處,在儋州時,蘇東坡曾深夜一人帶茶具至江邊,汲水生火煎茶,并頗有心得地寫道:“活水還須活火烹,自臨釣石取深清”,宋代喝茶程序遠比當今繁復,蘇東坡獨自一人點茶分茶,雖無人相與斗茶,亦足能一盡雅興。風清云淡,看著江水橫無際涯,獨坐飲茶的人并非寂寥,自有明月相伴。可蘇東坡畢竟不是木石之人,一生輾轉,個中辛苦與誰言說,來海南時,他隨身帶著當年春風得意時圣上御賜的好茶,時常分與友人共飲,“舊藏龍焙,請來共嘗。蓋飲非其人茶有語,閉門獨啜心有愧。”如果現(xiàn)在東坡再臨海南,其實則大可不必如此,白沙瓊中云霧深處好茶出焉,儋州本地亦有駿紅茗品,而山林周邊,散生的鷓鴣茶也自有一番風味,以海南之水沏海南之茶,怕是蘇東坡又要大興不愿離去的感嘆了。
瓊島之美,“海南萬里真吾鄉(xiāng)”
說起海南,還不能不說說檳榔,海南人嗜好檳榔,自古以來都將其當做是待客上品,蘇東坡來到海南后,和本地居民相處十分融洽,被勸著嚼幾顆檳榔則是在所難免的了,可是檳榔的好處并不是一入口就能知道的,扶留藤包著古賁灰,和青綠的檳榔一起入口,最初感覺到的一定是苦澀的味道,蘇東坡詩中說:“北客初未諳,勸食俗難阻。中虛畏泄氣,始嚼或半吐”,那種嚼不得、吐不得的窘態(tài)躍然紙上。但是,檳榔這東西一旦吃慣了,就會讓人上癮,不久之后,蘇東坡筆下的檳榔就成了“吸津得微甘,著齒隨亦苦。 面目太嚴冷,滋味絕媚嫵”;嚼罷檳榔,知道了個中厲害,再看身邊的學生友人,蘇東坡不由啞然失笑,他們個個也早已是“紅潮登頰醉檳榔”了。如今,檳榔已經(jīng)成為海南農(nóng)業(yè)的重要部分,來海南一定是要嘗嘗檳榔的。而面對滿山的檳榔園,蘇東坡一定會告訴你:“檳榔好吃,但是不宜多嚼”,這不,詩里都明寫著呢:“日啖過一粒,腸胃為所侮”。
與上面所說的這些相比,蘇東坡為海南帶的最大的“貨”恐怕就是海南本身了。蘇東坡愛海南,并不僅僅是愛海南的美食美景,而是愛她的全部,海南是健康島,“絳州王老”到了這里“百歲癡頑推不倒”;海南是美麗島,看山“奇峰望黎母,何異嵩與邙”,看海“垂天雌霓云端下,快意雄風海上來”;海南是自由島,這里民風淳樸,熱愛和平“稍喜海南州,自古無戰(zhàn)場”,這里生活悠閑,物我兩忘“芋魁倘可飽,無肉亦奚傷”。而如今,海南正在建設自由貿易港,東坡再游,一定撫掌微笑,贊嘆“海南萬里真吾鄉(xiāng)”。
原標題:為海南“帶貨”,蘇東坡是認真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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