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世之奇?zhèn)ァ⒐骞?、非常之觀,常在于險遠(yuǎn)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 ——宋.王安石
中國名山之多,不可勝數(shù)也。五岳為至尊,以下有黃山、廬山、五臺山、梵凈山、峨眉山、岳麓山等等————無一處不是風(fēng)景優(yōu)美的人文勝地,無一處不是天下人盡皆知的鼎鼎名山。與上述中華名山相比,孤懸海外地處蠻荒的海南島五指山似乎排不上號,然而它卻有幾個特色,是其他名山不具備的。首先是它是中國中南地區(qū)最高的山。五指山的主峰、第二峰海拔高達(dá)1867.49米,比五岳之首的泰山還高了300多米。其次它是中國唯一有成片熱帶原始雨林分布的高山,其地理氣候特征是最為獨特的。再次,五指山不是一峰獨立成名,而五峰并立,造型奇特,在小小的海南島上長出一排如此高聳突兀的山峰,其險峻可想而知。因此,當(dāng)十年前偶踏上海南島的那一天起、當(dāng)偶在卡拉OK廳里高唱那首著名的《偶愛萬泉河偶愛五指山》的時候,心里就常常想著,有朝一日,偶要登上五指山的巔峰。
想歸想,要付諸實踐可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。1996年5月1日,偶和一位攝影發(fā)燒友來到了五指山腳下,主要是拍照。偶兩個都是毫無野外活動經(jīng)驗的人,對登山的困難與危險沒有一丁點認(rèn)識,當(dāng)天下午就開始登山。既不熟悉登山的道路,也沒有任何工具,連干糧和水也沒帶,扛著攝影包,提著三角架,順著牧牛道就往山上走!也沒想過幾時能登上幾時能下來!大膽吧?可笑吧?呵呵,無知者無畏!偶們可不管那么多。
大概走了一小時,偶的朋友小唐就嚷著腿要斷了!不得了,痛??!大口喘著牛氣,走不了三十米就往地上坐。其實偶也不比他好到哪去,就是強(qiáng)忍著,不想露出娘娘腔來。好不容易走到了能夠望見仙女瀑布的那個小山包上,那時還不知仙女瀑布其名,但見飛流直下,萬丈之高,心里那個激動!掏出偶的尼康F3一陣猛拍,足足干完了一卷菲林!
完了坐下來抽煙喘氣。小唐猶猶豫豫地說:“不行了,回吧?”偶哪肯同意,催著他就要往上走。但是任你怎么說,那小子就是屁股不離地,死活不肯走了。他說:“天黑了怎么辦?”是?。∨继ь^四顧,心里直發(fā)怵,咋就沒想到天黑呢?偶們連電筒也沒有啊,在這種根本沒有路、到處是樹根盤根錯節(jié)的叢林里摸黑行走,不摔死才怪。想到這節(jié),偶心里也開始打退堂鼓了,再說偶也不能背著他爬山吧,沒輒,不回也得回。心里那個不情愿,真是說不出的難受。
這次失敗的攀登,讓偶在此后7年里偶的心還在惆悵,一想起來就埋怨小唐。直到2003年8月10日,偶真正登上了五指山之巔,其艱苦和危險才讓偶回想前程是多么后怕。僥幸,當(dāng)年若依著偶蠻干的話,后果真的不堪設(shè)想!
8月10日,偶隨偶的朋友、野外活動專家山豬先生組織的“山海風(fēng)”戶外活動小分隊正式前來攀登五指山,這次可是有備而來,有十來個伙伴互相照應(yīng),有山豬幫偶扛著干糧水瓶,偶只管拍照走路。隊里還備有各種藥品、刀具、繩索,萬無一失!而且在此之前偶已有多次戶外活動經(jīng)驗,攀登五指山想來應(yīng)不是多大的難事。然而下山之后偶不得不說,這是偶一生中最艱苦的一次攀登。
早上8點38分,小分隊從山腳下的度假村出發(fā),還是沿著當(dāng)年的牧牛小道登山,山勢十分陡峭,隊員們有的大口喝水,有的高唱山歌,有的健步如飛,其中還有兩個MM一個大姐也是不甘落后,人人揮汗如雨,個個都是雄赳赳的。偶是小口地喝水,深深地呼吸,穩(wěn)穩(wěn)地邁步,還得忙前跑后地拍攝,也不覺得累,不一會就來到了仙女瀑前。多么熟悉的景色。
繼續(xù)往上走,攀登的難度與海拔俱增,很多地方得手腳并用才可通過。偶爾會有一棵參天大樹橫臥當(dāng)?shù)?,不是鉆就得爬。叢林茂密,遮天蔽日,但聞泉響,不見溪流。半山腰里,蟬鳴噪耳,綠樹枝頭,鸝鳥撩人。
走了一個多小時,第一陣反應(yīng)就來了,猶其幾位MM老嚷著休息。走不多遠(yuǎn)就歇一陣,領(lǐng)隊山豬著了急,交待大家稍息可以,不要解包,否則更累。走走停停之后,大家就適應(yīng)了,休息的次數(shù)少了,行進(jìn)速度明顯加快。途中還遇到五指山自然保護(hù)區(qū)的公安干警在撿拾不可降解的垃圾,山豬交待大家垃圾不要亂扔隨身帶下山去。
上升到海拔一千五、六百米后,濕度越來越大,氣溫越來越低。一陣風(fēng)吹來,身上就覺得發(fā)冷。偶后悔沒聽山豬的囑咐,多帶一件御寒的衣服。蟬聲聽不見了,飛鳥也看不到了?!奥贰钡馁|(zhì)量也越來越差,近乎90度垂直的陡坡也越來越多。好在到處都有樹根、藤蔓可以援手,只要使出祖先的本領(lǐng),都能爬上去,無須借助任何工具。只是心跳也越來越快、呼吸越來越重。臉上流的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,毛巾都擦濕了。
上午11點多鐘的時候,小分隊接近了五指山第一峰的腳下。順著木梯攀上一堵四、五米高的巨石后,偶們行走的山徑延伸到一條萬丈絕壁的邊緣,腳下白霧繚繞,峭壁上古松虬勁。有時云開霧散,才看清偶們置身于萬丈懸崖之上,低頭鳥瞰群山,腦子一陣暈眩。My God!偶有恐高癥,偶的腿那個抖呀。
偶強(qiáng)忍著不看腳下,找好支點架穩(wěn)身體,掏出相機(jī)四下亂拍。挪一步拍三拍,殿后的田哥是個好人,不時出聲提醒,耐心等候。這時偶強(qiáng)烈體會到團(tuán)隊精神具有多么巨大的鼓舞作用。想當(dāng)年偶和小唐若是到了這地步,怕是會要尿褲子。
要說五指山風(fēng)光最美之處,就在第一峰腳下這一段。險——令人提心吊膽、美——猶如名家筆下的水墨畫、奇——中原不見海外才有的景觀。一棵千年古松孤零零地在光凸凸的絕壁上橫空出世,那種風(fēng)骨無怪乎千百年來有無數(shù)騷人墨客為之傾倒禮贊。中午12點40分,偶們登上了第一峰,一棵枯死的古松白慘慘的直刺蒼穹,也別有意韻。山頂一片光突,不見山花唯有碎石,周遭長滿矮樹,馬蜂到處亂飛。
環(huán)顧四周,云遮霧罩,不見第二峰所在。突然一陣風(fēng)過,一座巨大的山峰突現(xiàn)眼前,近在咫尺,令人驚喜。下午2點,偶們又登上了第二峰,情形與第一峰差不多,等了半天想“坐二望一”,從二峰上拍一峰,無奈天不從人愿,云霧始終不肯散去。在兩峰之間有一條深不見底的大峽谷,谷中大樹,樹葉盡落,長滿青苔,古意盎然。當(dāng)?shù)蒙贤踅楦Α笆乐鎮(zhèn)ス骞址浅V^”幾個字的形容,真是難得一見的景象啊。
登頂之后,隊員們一個個忙不停打手機(jī),給親友們諞自己的光輝壯舉。然后頹然坐倒,抱頭就睡,實在太累了。其實真正的辛苦還在后頭。
下午3點半,小分隊從第一峰下撤。俗話說得好,上山容易下山難。上山時原來那些好攀的地方,現(xiàn)在怎么就著身子也不好下手,背上的大背包礙手礙腳,讓你重心不穩(wěn)。更不妙的是,沒走上幾百米,偶就覺得膝蓋酸疼不已,小腿好象要抽筋。每下一步,一百多斤的身體好象重錘一樣,一下一下地給膝關(guān)節(jié)、踝關(guān)節(jié)施壓。側(cè)著身子走又別扭,倒著走又看不見危險。好幾次落腳時感覺小腿左右亂晃,就要扭斷了。
走過第一峰下面最危險的路段后,隊形開始走散,隊員們拉開了距離。最困難的當(dāng)是隊中年近四十的付大姐,她可能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活動,很不適應(yīng)。下到一小半,她的腳就抽筋了,一個人拉在隊伍的最后。令人感動的是,這位大姐異常頑強(qiáng)。她說,她當(dāng)過十多年的兵,(好歹也是個兵?。┰趺凑f也不能丟這個面子,一定要堅持走下山。有時偶見到她手腳并用,倒著往下爬,心中不忍。但是偶的腳實在痛得厲害,想幫她是心有余力不足。好在山豬親自斷后,始終陪伴在大姐左右。有山豬在,偶們是不用擔(dān)心的。
記得小時候上語文課,偶學(xué)過一篇《登泰山記》,文學(xué)家的語言描寫登泰山艱難,印象中也就是“摩頂接踵”四個字。要說登五指山,“摩頂接踵”的時刻多得數(shù)不勝數(shù),經(jīng)常有四、五個隊員上下垂直地在一個90度懸崖上活動。有時全身重量都要靠雙手來支撐。登泰山好歹有石級行走,在五指山里,哪能找到一處平坦的落腳點啊。一不小心就會崴腳,一不留神就會摔人,危險系數(shù)只怕是登泰山的幾何倍數(shù)。連走遍海南島熱帶原始森林、體壯如野豬的的山豬也感嘆說,這次進(jìn)山是他覺得最困難的一次。
下午6點半,森林里已經(jīng)開始變黑了,偶終于隨著第一梯隊走出了森林,回到了度假村,癱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。雙腿上傳來的劇痛鉆心徹骨。一個多小時后,最后一批的山豬陪著付大姐也回到了營地。偶不知道她是如何挨完這最后一程的。
“借得名山萬仞綠,迎來賓客一片情”。五指山下水滿鄉(xiāng)的迎賓酒樓門首,這幅對聯(lián)道出了當(dāng)晚慶功宴上氛圍。大家雖然都累得半死,但酒桌上個個都是豪情滿懷,觥籌交錯之間,大伙頻頻舉杯互祝,開懷暢飲,既有無限的歡樂之情,也有依依惜別的濃濃友情。每個隊員都珍惜這次人生難得的聚會,更忘不了這次勝利的攀登。這樣的機(jī)緣或許一生就此一次,大伙兒互相幫助,互相鼓勵,共渡難關(guān),共登絕頂,正是“有志與力”的表現(xiàn),得以共賞美景,親歷險境,終其一生回想起來,“可以無悔矣!”
是為文,紀(jì)念8月10日攀登五指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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